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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/05/10

殘冰閣在柳根沙


吳大猷科學普及著作獎首屆得獎佳作中,有部王寶貫的《洞察》,便是難得的科普好書;全書 8 章,第6 章講相對論,第7章講量子力學,合起來約100 頁,這兩種學問,豈是「三言兩語」解釋得了。

王先生不僅是位大氣物理學家,其人文功底亦令人驚嘆,看完這本書,不止對現代物理學的發展有明碓認識,同時對如何在科普著作中融進中國文化,也有所體會。

王先生2004 年把他發表在《經典》雜誌的專欄文章,結集出版,題為《微塵大千》,闡釋「東方生活中的西方科學」。

去年冬季,剛落過細雪,天氣又復回暖,溫度微升至零度以上,後院草地上薄薄的一層雪片,隨即融化,只靠近鄰居圍欄的樹下,仍留下些殘冰。宋代詩人楊萬里(誠齋),便有首詩描寫殘冰:「梅於雪後較多花,草亦晴初忽幾芽。河凍落痕餘一寸,殘冰閣在柳根沙。」苟非對自然觀察入微,如何寫得出「河凍落痕餘一寸,殘冰閣在柳根沙。」也只有在中國北方和北美地區,得見這樣的景像,身處溫熱帶的香港人是無法體驗的。

科學首重觀察,觀察得不夠細致深入,影響判斷和結論。縱使文學創作,抒情之外,也要有合理一面。冬天河面結冰,密度減小而容積增大,冰面比夏天河面升高,等到春天河面解凍,水面下降,樹蔭下由於較陰冷慢融,殘冰遂附在樹根的沙地。

《洞察》的作者,從科學角度贊賞誠齋的這首《雪霽出城》。他指出,誠齋對自然觀察入微的例子很多,寫雲峰,「霽天欲曉未明間,滿目奇峰總可觀;卻有一峰忽然長,方知不動是真山。」寫春花,「尋春不見只思還,卻在來仙小崦間。映出一川桃李好,只消外面是青山。」也都有科學根據。

誠齋早年學晚唐詩,又學王安石、陳師道以至江西詩派,其後忽有所悟,辭謝古人,獨出機杼,但始終無法擺脫對黃庭堅的尊崇。照他自己的話說:「平生刺頭鑽故紙,晚知此道無多子。從渠散漫汗牛書,笑倚江楓弄江水。」於是放棄書本知識,全身投入生活,甚至把少作燒掉,創出平實的「誠齋體」,不重華藻,全憑一己的觀察和體驗入詩,其詩句亦從「軋軋」到「瀏瀏」,令人耳目一新,替宋詩另闢溪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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