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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/04/04

終局


貝克特接住的劇本<<終局>>(Endgame),比<<等待果陀>>更絕望,後者還有自由空間,不走動是劇中人的選擇。<<終局>>的一家人,侷處在懸崖上的封閉房屋內,兩扇窗,一邊向陸,一邊向海,窗位很高,要登梯才見得着外面;外面是末日後景像,空如沙漠,一片灰暗。屋內也灰濛濠的,像人的腦殼。

開場的第一句對白是:完了,完了,快完了。可以說,<<等待果陀>>中人物命運的下一站,便是<<終局>>。
主人Hamm 是瞎子,蓋住毛氈困在輪椅,睡睡醒醒。他的父母都雙腿已折,身埋垃圾桶,動彈不得,唯一走動的僕人,又不能坐。上海話劇中心演出此劇的宣傳句是,「一個坐不下去,一個站不起來,還有兩個住在垃圾桶裡。」
他們全都在等死,盤棋未開局已落敗,主人儘量拖延時間,企圖抵制終局。他身痛難忍,但醫生已死,止痛藥已用光,世上已無甜李、車輪和棺材,也沒有光線、潮汐和春天,只有跳蚤、老鼠、魚义和玩具狗,人文滅亡,毫無希望。
講話重複又重複,如同回聲,主人不良於行,事事要依賴僕人,一再要脅僕人,支使他做這做那,指指點點,僕人時而聽從,時而不從。兩人都想離開,他推着他的輪椅打圈,算是環遊世界。
主人要講故事、演戲,才可以証明自己的存在,需要父親伸出頭來做觀眾,當見証人。主人卻忘不了父親過去的惡行,不給糖果他吃。父親向母親索吻,要她替之搔背,她都辦不到,父母埋怨桶裡的沙不夠,主人叫僕人把兩隻垃圾桶投擲大海。母親說了一句話,脈搏便停止,父親退縮桶內,不再現身。
貝克特再次否定了上帝的存在,英語版原有駡「野種」的瀆神字眼,一度被刪。人物的名字Hamm、Clov、Nagg、Nell,在不同語文裡,分别是鎚和釘的意思,正是耶穌釘十字架的工具。挪亞的兒子叫Ham,即使方舟上的生物全數生存,也只能人間輪廻,在世上多受苦一次。主人最後跡近瘋狂,亂擲東西,把哨子擲向觀眾席,用血帕蒙臉。僕人一身光鮮,準備離開,但他頂多走到廚房,外面的世界也只有死亡。 (3之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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