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舊同事」補記

Yiu Yu Hu 10 月5 日傳來電郵說，張同(阿五)上月8 號跌了一跤，傷了髖骨，手術後身體虛弱，逐漸昏迷，延至9 月18 日去世。收到電郵後，我怔了好一陣，但一想到照中國人算法，同老以91 高齡謝世，也算笑喪了，我相信不少人都活不到他的年紀，包括我在內。

我又不免回想從前大伙相叙的那段日子，一幕幕又再映現眼前。上次，我回港跟他們吃晚飯，發覺同老已不像從前那樣健談了，年齡對人的影響多大啊！我希望張婆婆能夠堅強地渡過這段傷心日子，張同有二子三孫，彌留時家人都在身邊，人不在香港，想在朋友靈前鞠個躬，都未能如願，唯有託Yiu Yu 代我們向張婆婆和她的家人致悼念。

詩人邱剛健

在北京見到金馬獎編劇邱剛健，他在此定居已四年，只偶然返台灣探視親友。剛健以往編的劇本，有<<愛奴>>，<<投奔怒海>>，<<唐朝豪放女>>等。他也導過戲，惜未有機會看到。

<<投弄怒海>>初稿出自陳韻文，陳韻文與導演許鞍華意見不合，許將劇本交邱剛健。我剛從日本旅遊返港(香立行因事未能成行的機票轉贈了我)，到過一處叫「雄琴」地方，和邱談起，被用進劇本。港產電影劇本有時就是這樣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恩恩怨怨，離離合合，見怪不怪。

<<唐朝豪放女>>劇本，由秦天南(李勤益)、邱剛健、方令正合編，秦亦是陳可辛<<投名狀>>的初稿編劇，據說，這種「制度」依然改不了，陳把劇本交國內編劇「修理」，戲出來便是現在的樣子，大家都添點東西，導演才愜意。

剛健早年寫的艷詩，行內廣為流傳，惜產量不多，終以劇本名，想不到他又重操故業，而且用力頗勤。他給我和天南看的一批詩中，最早一首寫於2003 年7 月，北京果是文思激勵之地。他說湊夠100首，便可出詩集。我對詩道早已意興闌珊，但好詩仍愛讀，剛健寫長城和北京的胡同，寫李白和韋應物。他的<<艷雪>>：

我從韋應物的詩中學到「艷雪」兩個字
她們婉婉孌孌降到我心裡面
我不知道還有多少餘燼
可以銷熔哪一個字
留存哪一個字

他的<<長城>>：

野蠻人已經進來了
現在有人說
從太空上面
你可以看到一根象牙白的斷骨
我終於明白了野蠻和文明的辯証
這隻迤邐千古的花豹子
匍匐在空山中，何其安祥

剛健和我訂交於他在創辦<<劇場>時期，他從夏威夷學成返台灣，聯同黃華成(腦癌已故)等一眾好友，把這本推介當代西方戲劇和電影的雜誌，辦得有聲有色。羅卡和我是他後來延攬的兩個海外編輯，記憶中，我們得香港資訊之便，協助他們推出了英國哈路品特和瑞士杜倫馬特兩個戲劇特輯，一個英國新電影專輯，當時還寫了篇介紹披頭四<<一夜狂歡>>的影評，我手上的那套<<劇場>>，現在不知流落誰家。



在北京，他先後帶我們去南新倉古倉群一家叫「飯前飯後」的店家，吃台灣菜，一家叫「孔乙己」的，吃江浙菜。多年不見，自有談不完的話題，他太太「小鳥」去世後，孑然一身，不知他和湖南新女友諧了連理沒有？<<趙氏孤兒>>搬上了銀幕沒有？
(原刊 08 年4 月7 日加東<<明報>>)

被人濫用的釙210

自從發現了鈾的放射性後，居禮夫婦發覺瀝青鈾礦裡的放射性，比純鈾高，說明礦石內可能還有別的放射性元素，終於在1898 年發現了釙。居禮夫人原籍波蘭，儘管她當時已入了法籍，為紀念自己的祖國，仍把原子序數84 的元素定名為Polonium(Po)，中文譯做「釙」，反而顯不出原來含意。

現在我們知道，釙是一種銀白色放射性元素，攝氏60 度即揮發，化學性質近似硒和硫，劇毒，是砒霜的億倍，只要吸進微量，即可致命，而且屍體解剖中，驗血也驗不出。釙的半衰期是138 天，釋出射線後變成鉛，其同位素多達27 種，最常見的是釙210，前俄羅斯特工利特維年科(A. Litvenenko)在倫敦遭人暗算，中毒後3 周死亡，加害他身上的便是釙210。

俄諜猝死案件發生後，矛頭直指克宮的普京，首先，普京是特務出身，其次，那一陣中招死亡的，都是批評普京的人士，利特維年科甚至寫專書；再有，用釙210 下毒，可追朔到前蘇聯特務頭子貝里亞(L. Beria) 時代，是俄式殺人法，用以對付德國戰犯。

俄國官方受指摘後，自是忙加否認；亦有人認為，結論不要下得太早，一來利特維年科也非善男信女，走私過核材料，舆另一個流亡英國的俄裔富商別列佐夫斯基(Berezovsky)，關係密切，兩人可能利益糾纏不清，利特維年科寫的書，便由他斥資出版。俄羅斯官方便認為兩人可能鬧翻，是別列佐夫斯基下的毒手。有個前俄羅斯副總理蓋達爾，亦在愛爾蘭都柏林嘔吐流鼻血，懷疑也中毒，是否一宗連環暗殺事件，英國首相貝理雅當時誓言徹查，要俄方把嫌犯引渡到倫敦受審，遭普京政府拒絕，此案至今仍未水落石出。

這件事起碼帶出兩個問題：科學家格物求真，居禮夫婦怎料想到，孜孜不倦的研究成果，竟被身後的國際諜報人員加以利用謀私，我們怎能怪責科學家的冷酷無情。其次，英國航空公司的3 架飛機上一發現釙210，馬上停飛，但早已執行過221 次航班，載過3oooo 多乘客飛行，換言之，普通旅客暴露在毒物中而不自知，不害病致死，是行運行到膝頭哥。

這些特工互相廝殺中，根本不考慮殃及池魚問題，就像歌劇院事件，俄國人質被車臣游擊隊劫持後，官方決不談判妥協，偏要衝進去突襲，槍彈亂飛，以致人質死傷枕藉，這才是在危機四伏時代，民眾生存的可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