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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/05/18

李零的<<喪家狗>>





著書立說,訂定個別主題,是一般學術研究的常規;學者公開宣佈一生創作大計和方向的,卻並不多見,這裡可以舉兩例:香港的哲學家李天命和中國大陸的考古學家李零,便在各自的著作中,聲明其意向和抱負。苟非對自己的人生和學問有所徹悟,學者決不貿貿然規劃,因為一經公開,便得有毅力去完成,萬一完成不了,會招來胡適<<中國哲學史大綱>>只得卷上之譏。

李天命的<<哲道十四闋>>,目前寫成了約一半,他已從香港中文大學退休,相信今後有更多時間思考和創作,完成他的畢生功業。李零打算寫的三夲大書,是<<絕地天通>>,<<禮壞樂崩>>和<<兵不厭詐>>,他說有餘力,再寫一夲討論中國文學表現中的男女關係。研究<<孫子>>兵法的<<兵以詐立>>,06 年完成。研究<<老子>>的
<<人往低處走>>,08 年出版,<<中國方術正續考>>,都屬於<<絕地天通>>部分,講中國的宗教問題。07 年出版的<<喪家狗-我讀論語>>,屬於<<禮壞樂崩>>的一環。李零的書,基本上精研國故,重新審視中華文化的遺產和價值。

<<喪家狗>>自面世後很紅火,有人或以為他趕時髦,當然這種火和<<百家論壇>>講者的火有別。他在北京大學中文系開<<論語>>課,此書是他的讀書筆記兼講義。他說過,他愛<<老子>>,<<莊子>>和<<孫子>>,不愛讀<<論語>>,當年的感受是,「此書雜亂無章,淡流寡水,看到後邊,前邊就忘了,還有很多地方,沒頭沒尾,不知所云,除了道德教訓,還是道德教訓,論哲理,論文采,論幽默,論機智,都沒什麼過人之處。」

李零如此解構<<論語>>,又把孔夫子稱為喪家狗,難免引起爭議(香港三聯的繁體版,改成<<去聖乃得真孔子>>)。什麼叫「喪家狗」?喪家狗,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,英文是homeless dog/stray dog,黑澤明有部講差佬的電影就叫<<野狗>>(日文是<<野良犬>>);無家可歸的不止是狗,也有人。

李零說,讀<<論語>>,感受到孔子的孤獨,儘管孔門弟子眾多,跟出跟入,老人家仍很孤獨。古籍中,稱孔夫子為喪家狗的,李零引了五條,分別見於<<史記>>,<<白虎通義>>,<<論衡>>,<<孔子家語>>和<<韓詩外傳>>。一說孔子到各國游說,和學生失散後,站在鄭國城門等候時的垂頭喪氣樣子,就像一條喪家狗,形象地指出孔子當時的真實處境。
歷代封建帝王為了本身利益,替孔子戴上光環,冊封他為聖人。李零說,尊重孔子,還他的真正面目。其實,他同情孔子,也比有些人愛孔子。中國讀書人,一直視孔子是role model(角色模範),孔子一生的遭遇,可以說是中國知識分子的縮影,懐才不遇,等盼知音,李零是站在歷史蔭涼下的知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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