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

.

2009/03/09

穿鑿附會

中國古代有沒有科學?當然有,否則,李約瑟的皇皇巨著<<中國科學技術史>>便寫不出來,但李約瑟也隨即問了個令人困惑的難題,為什麽中國古人對科技的偉大貢獻,到了中國近代,卻不見其輝煌成果。甚至經不起西方船堅砲利的一擊。不過,主張中國科學發達的人,往往言過其實,他們直指<<周易>>的陰陽五行概念,便有科學涵義;陰陽的相剋相生,衍生萬物,與電腦的2進制相符,2進制兩個數碼0與1的排列序次,千變萬化的軟件,從此誕生。這是一種數字的神秘主義觀點,他們不認為,天下間有似是而非的「契合」現象。自然界這類事例多得很。上海交通大學教授江嘵原說,鸚鵡螺殼上也呈現有規律的曲線,不能就此說,鸚鵡螺紋啓發了幾何學的誕生,若這樣認定,便是穿鑿附會。

有年青人反駁說,也許雙方對科學的定義看法不一致,神秘主義也是一種科學,物理學的量子論,便充滿神秘,科學家對基本粒子世界的變化,真瞭如指掌?科學中不也有許多不確定因素?他的話未嘗沒有理由。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的戴森(F.J.Dyson)教授就說:”科學便是關於不碓定的學科,大部份重要難題,還沒找到答案,自然界比我們聰明得多。”不過,戴森也接着說: ”只要我們有耐性,不慌不忙,那麼,科學終有辦法幫我們找到答案。”科學的本真是不變的,碓實答案只得一個,變的只是科學理論。我們下了明碓的定義,研究時有個參照系,今天科學的定義,是指可以重複實驗証明的知識,量子世界縱使有隨機成份,其隨機成份亦有一定限域,像風吹一本書的書頁,有可能吹出書的總頁數嗎?

<<周易>>這本古人卜書,當然有先人的智慧,但與現代意義的科學無關。鼓吹這本書的人,動機不一,有人受非學術的愛國思想作祟,有人企圖提高陰陽五行研究的學術地位,說明了其中的玄妙有科學根據,便可與西方科學媲美,贏得同等地方,甚至東風壓倒西風。總之,中國古代有發現超新星的紀錄,不等於說,中國天文學有傑出成就;天文學只能與望遠鏡掛鉤,望遠鏡是正宗的西方玩意。

有成有敗

經濟學家薩克斯1989年4月到波蘭前,波蘭的團結工會所受壓力不少,他們的領袖華利沙,被逮去坐過牢,薩克斯把玻利維亞的成功經驗帶去,團結工會的幾個骨幹分子都很擔心,萬一經濟改革失敗,政治前途也不保,儘管團結工會已成合法組織,國會內仍有3分2議員是波共黨員。不過,波蘭整個80年代都處於壓力煲狀態,經濟情況非常惡劣,一觸即發。波蘭工業的最大問題,是生產的能源靠入口,成夲遠超出產品。軍工廠生產的,又不是人民必需的日常生活用品,有個婦人告訴薩克斯,根夲有錢也買不到牛奶。

日後的勞工部長J. Kuron與薩克斯長談後,要他一夜之間把改革計劃書寫出來,薩克斯和他的哈佛同事大衛利普頓,從晚上10點一直工作到凌晨約4點,他們看過計劃書,叫他去團結工會的大夲營格但斯克市見華利沙。經過10多年的經濟改革,波蘭今天已重回歐洲懷抱,是歐盟新成員國之一,他們的外匯儲備達361億美元,比另2個東歐國捷克與匈牙利都要領前。

那麽,薩克斯的震盪療法,為什麽在拉丁美洲和波蘭得到成功,在蘇聯卻失敗。照他的看法,蘇聯有3點根深蒂固的毛病,不易跨越。首先,蘇聯沒有公民社會,也就沒有民間組織監督政府,政府便可以為所欲為,今天的俄羅斯,傳媒記者只要揭露點當局黑暗,常遭不測。其次,官僚操守敗壞,貪污風氣盛行,這是共產黨長期鬥爭哲學教育下來的惡果,每個人都只為自己打算。最後,是公營事業佔國內大部分企業,石油、煤氣、鎳、鉻、鑽石、金礦,都由公家掌握,官員近水樓臺,順手牽羊。蘇聯解體後,出現了許多來路不明的暴發户,一夜間都成了百萬富翁。此外,薩克斯去蘇聯的時機也不好,他接洽的是戈巴喬夫,不久蘇聯即發生政變,葉利欽上臺,西方對他又不太信任,沒有外力支援,彎路有時走得冤枉。

震盪療法

中國大陸有部份人,對前香港大學的經濟學教授張五常,既愛又恨,他們一面捧讀他時而重複的著作,蜂擁去聽他自命不凡的演講,另方面,又容不得他對共產黨政策的直率批評,對”狂生” 張五常,質問完一次又一次,問了十問,批判書出了一夲又一夲,當然是唔抵得他的傲慢;但翻過這類書的內容,發覺其中不少像我一樣的經濟外行,知識和眼光遠不及”狂生”張。他們詆毁了張五常不算,連帶把美國前哈佛大學的經濟學教授謝弗烈薩克斯(J. Sachs)的震盪療法(Shock Thearpy,他們譯休克療法)也一併貶抑。

薩克斯是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的特別顧問,專注貧困國家的經濟發展和國債問題,他像中國古代的縱橫家,到過拉丁美洲、東歐和俄羅斯出謀獻策,聽他的人,有的成功 ( 玻利維亞 ),有的失敗 ( 俄羅斯 ),毫不足怪。中國共產黨對大陸的實驗,超過半個世紀,人民經歷了多少苦難,今天才有點像樣的物質生活,精神生活依然空虛貧泛,還有不少制度待改善。所以,一個人不能以成敗論英雄,重要的是,他的目標和方向對不對,有沒有不擇手段,而最終有沒有替大眾帶來福祉。

薩克斯夲人不完全贊同對 ” 震盪療法 ”的提法。像玻利維亞,1985年7月他去的時候,市面貨品奇缺,通貨膨漲年增60000%,這是人類有史以來,和平時期最大的通漲率,真難令人入信;若用行政手段干預,要一夜之間遏止貨幣大幅貶值,貨物再充斥市場,不是不可能,德國1947年就成功過;難是難在,政治和經濟的徹底改革,讓制度逐漸上軌道,需要國家領導人有果斷和決心,不貪污,長期遵守奉行。中國虧得有個鄧小平強人,他一個人說了算數,玻利維亞也虧得有個G. S. de Lozada,將玻國病灶連根拔起。今天玻國仍是個貧窮國家,起碼,通漲已降到两位數字,也沒有演變成內戰。

俄羅斯史







俄羅斯及其前身蘇聯,是中國的最大鄰國,也是自清康熙以來,影響中國發展的主要外因之一。中俄在歷史進程中,有共同的悲運,都吃過日夲人的虧,也都受到粗糙馬克斯思想的蒙蔽,歷經革命洗禮,推翻了封建王朝,最後建立了集體主義的共產國,也幾乎在同時,受到自身獨裁者 (斯大林和毛澤東) 的攪亂檔,體驗到此一專制制度的行不通,並目睹共黨的衰落。當然,中俄也有很大的差別,除了一個以漢族為主,另一個以斯拉夫民族為首。

鏡的不同角色


人站在鏡前面,想知道面對的鏡是銅鏡還是玻璃鏡?不難分辨,分辨不出,刮點碎屑去做化驗就知道了。從屋外剛搬進來的鏡,鑲在浴室還是裝在睡房?走去查看一下就知道了。前一問,想知道鏡「是」什麼物質構造,後一問,想知道鏡「在」所處的空間,都可以有確實答案;

但並不是任何事物都有確實解答,神「是」什麼?神「在」什麼地方?美「是」什麼?美「在」哪裡?就難有確切解答。可驗証的「本體」與「存在」,唯有科學知識,形而上的探討,有時是死胡同,哲學家往往自尋煩惱;但懶得不去思考的人生,蘇格拉底說,是白活了。

把鏡掛上洋台屋簷,風水先生認為可以辟邪,迷信與否,視乎信者的「宗教」立場和價值取向。朋友喬遷之喜,買塊鏡做賀禮,可以促進人情「倫理」的維繫。警局在適當的場所安裝鏡,用來監察盜竊罪行和衝紅燈的司機,是「政治」法制的一種技巧。破碎的鏡片,彫塑家將之在木盒裡隨意拼合,畫家杜尚說,是另一次創造,用之裝飾書房,自我陶醉,拿去美術館展出,供人欣賞,觀者能否認同,視乎他對現代主義「藝術」的熱愛程度,詮釋其確實意義,少不免徒勞。

可見,鏡,可以有不同的效用和價值,能否辟邪?算不算藝術品?全都可以討論,但各有各的自足價值體系,不容易有普遍的結論和共識。鏡用來做禮物與監察器,又有工具價值。鏡的角色,隨「時」轉換,因「人」而異,沒有定「數」,可惜愚者見到的,往往是簡單的一面鏡,於是對鏡搔首弄姿,自鳴得意,排斥異己,足見其偏狹。

「宗教」的虛實真假,「倫理」的善惡正邪,「政治」的成敗得失,「藝術」的美醜優劣,這四大人為價值制度,是一切爭論的起點,也是禍源,不是嗎?戰爭,未必如酒醉後的澳洲影星信口雌黃說,因猶太人促成,不少衝突卻因宗教信仰的分歧引起,也是人間現實(巴勒斯坦、北愛爾蘭、巴爾幹半島…)。倫理失調,家庭崩潰;政治失控,社會動盪;藝術混亂,評判失準。

原則上,個人尋求幸福,最好如道家,避免直接介入;「宗教」是人與自然的關係,所謂天人關係,儒家「倫理」,強調人與人關係,法家認為,「政治」是人與人的公眾關係,「藝術」是人與其創造物的關係。四者都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,擺脱不了,由於俗人未能如佛家子弟,完全去除精神的束縛牽制,也就有了人生的煩惱,哲學的困惑。

牛頭唔對馬嘴




多年前,看過部加拿大動畫創作大師諾文麥克拉倫 (N. McLaren) 的短片<<隣居>>,兩家人為了全佔花圃,樹起籬笆,劃清界綫,鬧到最後,竟然殺死對方的妻兒。現實生活中甚少如此蠻橫極端。

信仰的轉變

<<自然>>雜誌做過次調查,美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中,相信有一個人性化的神的只佔7% ,換言之,90% 以上科學家,不致為了渴望論文出版,去求神拜佛,幫助他們擊敗競爭對手。得過普列玆新聞獎的女作家娜泰莉安琪亞(N. Angier,安琪亞也是著名科普作家) 發覺,他們大多不願在宗教信仰問題上表示明確意見,更不要說公開批判。也許除了牛津大學的理察道金斯(R. Dawkins) 和塔夫玆大學的丹尼爾丹納特(D. Dennett),肯毫不含糊,聲明他們堅定的無神論立場。

有神無神,再來個不可知

有神論,無神論,不可知論,這三者如何區別。有神論 (theist),相信宇宙間有神 / 不信宇宙間無神;無神論 (atheist),不信宇宙間有神 / 深信宇宙間無神;不可知論 (agnostics),不確信宇宙間有神,但認為人類的知識,到目前為止,既無法「証明」宇宙間有神,也無法「証明」宇宙間無神,所以宇宙間有沒有神,不可知。驟看來,不可知論較有理性,似乎避免了有神論與無神論的獨斷,但有神論與無神論真正涉及「神」的問題,不可知論轉移論點,去探究「知識」有沒有窮盡的問題。因此,也有人認為不可知論,不是關於「神」的宗教問題,「証明」在不可知論中,佔重要份量,是關鍵。

阮一峯的網絡日誌


我推薦阮一峯的網絡日誌(www.ruanyifeng.com/blog/),有好幾個原因,其一是國內搜索引擎「百度」删除了他的網址,令他的訪客大減,不知道百度為什麽要這樣做。如果是政治上原因,實在不必,阮一峯的政治評論,比起我見過的中西評論,温和多了;如果是商業上原因,也看不出有什麼牴觸,他的網站不賣廣告,毫無利益衝突。我以前特別向<<明報>>的讀者推薦他的網站,算是一種聲援,希望你們多多去捧他的埸,以示鼓勵,因為他一度氣餒,準備自動結束網站,後來網友都勸他不要。
另一個原因,是他獨力為已故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(I. Calvino)開闢了中文站,已經5年,並不是一時興之所致,這須要持久毅力。卡爾維諾是另一個應得諾貝爾文學獎而沒有得到的已故作家,說明諾文獎的遺珠真不少。大家只要上阮一峯網站,讀一讀卡爾維諾的作品,便明白他的功力。
我有個世侄女安琪,喜歡看小說,有次我問她,當代意大利的兩個小說家,艾柯(U. Eco)和卡爾維諾,一定要她二擇其一,她選誰。當時卡爾維諾還在生,她毫不猶疑說,卡爾維諾。我絕對同意,艾柯有時太pedantic,鑽牛角尖。
阮一峯也把印度裔作家拉什迪的名著<<午夜的孩子>>(Midnight’s Children)中譯夲,在他的另一個<<讀書公園>>分站貼出來,讓大家欣賞,不怕回教徒搗亂,這是另一個功德。<<午夜的孩子>>由厦門大學的劉凱芳教授中譯。

推薦阮一峯還有一個原因,他是已故英國作家史諾所說的少數跨越「兩種文化」的人,換言之,他的理性思維與感性發展很平衝,他的IT技術常識那麽豐富,我在他那裡學到不少東西,而且他願意教路,不是那種死抱住獨門功夫,不肯與人分享的自私傢伙。
在感性方面,阮一峯可以花一個晚上的寶貴時間,閱讀癌病末期患者的網上日記,同時把他們的痛苦和困境介紹出來,讓我們讀後感到自已的不知足,沒有感謝上蒼對我們的特別眷顧,時至今日仍僥倖無須為這種可怕的病症受折磨。他介紹的病人中,有些是那麽年青有為,有些是那麽心境平靜,有些仍惦記著世上的陌生人,說出他們患病的經驗,把細節都寫出來,希望給患同一種病症的人参考,何其偉大。

最後一個原因,我不得不承認,為了去澳洲和新西蘭探親旅行,要在極短促時間內,趕出30多篇稿,未經阮一峰同意,挪用了他網上的部分資料,儘管在文中提到他的姓名,仍欠他一個人情,希望他不以剽竊論罪。在此順便恭祝他最近拿到博士學位。
(補記)最近開此網站,讀到阮一峯的一段自白:「中國的網絡環境,越来越差了。
我不知道還能在這裡寫多久,現在必須對未來做一些安排了。
下面是一些與我有關的永久網址,萬一某天ruanyifeng.com不能訪問了,可以查看這些網址。
  1. 備用網志:http://ruanyf.blogspot.com/
  2. Feed:http://feeds.feedburner.com/ruanyifeng
  3. 個人主頁:http://www.google.com/profiles/yifeng.ruan
  4. Twitter:http://twitter.com/ruanyf
  5. 郵件列表“轉贴公社”:http://groups.google.com/group/paste
另外,我的電郵地址是yifeng.ruan@gmail.com,也是長期有效。」
真替中共悲哀。

我的網誌清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