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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/03/05

睇戲睇到化


1朋友遠道而來,飯局上交換觀電影心得,未嘗不是樂事。看了多年電影,從未以權威自居,以前聽到不服意見,還待爭辯,近年已去掉此陋習,不妨,你有你講,我有我講,甚至雞同鴨講,而我講的多半是電影故事。不管你同不同意,我認為劇情片的格局,就在講故事,許多糟糕編導,就是講不好一個故事,故事講得不動人。若認為這樣的論點平庸,卑之無甚高論﹔很抱歉,我也聽不出飯桌上任何人有何高見,有時,論者把鏡頭分析來,分析去,還不是一種主觀詮釋,自我陶醉不妨,千萬別堅持作品裡有此玄機。現場的攝影師會更正他,當時礙於環境情勢,鏡頭只有這樣擺,別無選擇,並不是每個導演都是拍The Passenger的安大導,你老兄別神而化之。

記得有年跟一位在大學執教的學者談電影,他說周星馳的電影,可以看到符合他個性的發展軌跡,說法頗新鮮,有獨特見解,我一笑置之。照我在香港電影界的粗淺經驗,開戲少有全盤規劃,埋到班就開,如此營運,演戲何來軌跡,但我從不認為對方的想法「渣」,一家之言耳,正所謂條條大路通電影,學院派有學院派的妙不可言。

年前温哥華有位喜歡電影的不相識朋友,經中介傳來他評論荷李活電影「Matrix」的鴻文,他說三部曲可舆台灣政局互相印証,希望舆我論道,他是抬舉了我,我看電影絕無此深度,來來去去在情節布局、人物性格和作品主題的老評準上兜圈子,我當然並不認為他的想法不妥,也是文化研究的一家之言,曲高和寡,可惜我學力不逮,無法比劍。

不過,我有個想法,電影藝術真害死人。更想說,宗教、倫理、政治和藝術,都是禍源。此四者,是人類創造出來的一種制度,原意是用以維繫社會和文化的發展,四者的共通點,都屬於價值論範疇,一種價值體系(value system,現在的哲學書,已很少用axiology這個字眼了)。有價值判斷,便有價值標準,宗教有所謂虛實真假,倫理有所謂善惡正邪,政治有所謂成敗得失,藝術有所謂美醜優劣。價值觀因人而異,自必引起爭論,價值既是「人為」制度(強調人為,是可以改,並非永遠一成不變),有準沒準,作不得準,是一切爭論的起點,所謂人間禍源,僅指此,別誤會我苟同「和尚打傘」。

這方面的所有爭論,只能靠對話溝通,憑理由去說服對方,而不能靠強權。權威可以勝於一時,卻無法永遠令人心服口服。至於能不能說服對方,有時並不是理據不足,而是對方有沒有達到可以辯論的水平;有時是對方有水平,他自知理虧,但固執成性,堅持己見,也同樣拿他沒法。遇上這種情況,要不是不歡而散,便只好自動放棄。科學知識則不容狡辯,對就對,錯就錯。所以,只想提醒大家,這四方面學問,難達共識,往往沒有結論。我自己的應對之道,是聽完對方的論據後,單方面說出我的見解,同不同意,閣下自便,我決不跟人家爭得面紅耳熱、拍桌子,因為爭下去毫無意義。

我這麼說,可不是說我個人已找到擺脫禍害的出路,要不然,也不致把自己人生寶貴的3分1時間,全耗在電影院。我承認發現時已太遲,否則對自己的人生要妥善規劃一下,比方說,學點生化和營養學知識,調理好個人的理財能力。

遠道來的朋友馬上反駁,「你說宗教是禍源,還說得通,說藝術是禍源,如何說得通。」的確,一個人花畢生心血,去尋求和創造一種東西,突然說,這種追求純屬徒勞虛擬,戮破他的理想,很殘忍,但為了讓他好受,我必須再說得明白一點。我自己看到一部精采電影,一張靚畫和一本動人小說,也會悸動,就欣賞的角度來說,絕對有可能,但千萬別堅持人家跟你一樣感動。有時,兩個人愛上同一部電影,所愛的理由也不盡相同。

有個時期,只要是英姐英格烈褒曼演的戲,我部部都讚好,不管是由她的後夫羅塞里尼執導,還是別的王八蛋導演。難道這樣,你就要用泛神論的幌子,來污蔑我的純情。電影欣賞的滿足,無非達到共鳴,縱使單方面的玩物喪志;君不見,血淋淋的恐怖片,也有人廢寢忘餐,研究一大餐。

無動於衷

有個婦人在路上步行,沒有留意一張紙幣從她的錢包內掉了出來。後面第1 個路人見了,視若無睹,繼續前行。第2 個路人見了,趕忙上前把紙幣拾起來,交還給原主。婦人道謝後,又再前行,她的那張失而復得的鈔票,沒有夾好,再從錢包內掉了出來;這一次,婦人可沒有那麽幸運,後隨的第3 三個路人見了,急上前把鈔票拾起來,不動聲息納入口袋,私自帶走。

三個路人3 種行為,第2 個路人拾了遺物,歸還原主,是一種受人讚賞的良好行為。相反地,第3 個路人拾了別人的遺物,竟據為己有,是一種被人指責的敗德行為。那麽第1 個路人的做法,既沒有利人,也沒有害人,他選擇的是一種中性立場。正所謂,事不關己,己不勞心;各家自掃鬥前雪,那管他人瓦上霜。他的做法正當嗎?

事實上,世上有太多這類無動於衷的例子:見到鄰居被偷竊,兒童在玩火柴,嬰兒遭其親人虐待,陌生人的車子在雪地上拋錨,納粹軍官屠殺猶太人,電視新聞報導,非洲正在鬧饑荒,餓殍遍野,兒童都營養不良……無動於衷的人不想做「架樑」,不去報警,決不做通風報信的鬼頭仔。

結果,讓作奸犯科的非法分子,多一次犯罪機會,這可以說是「間接」做了壞事。偷竊令鄰居損失慘重,火災焚毀了大好一片林地,嬰兒最後被虐待至死,車子無法在雪地上轉動,車主因此凍僵。納粹軍官殺得興起,猶太人慘被滅族,不少有才能的人因此枉死;饑荒令非洲人大量逃亡,飄洋過海,不少在途中遇難。

當然,世上也有太多做了善事、不得好報的例子,甚至送命。一個多倫多懷雅遜大學快畢業的大學生,見到兩幫同學在械鬥,上前勸止,誤被利刀刺殺,家人傷心欲絕,父母花了一生的心血,栽培他成材;

一個勤勞的工人,路經海旁,見人跳海,他下水拯救自殺的人,被急流捲走,別人得救,自已倒被溺死,遺下無人奉養的父母子女。

是不是同時有了這樣的先例,我們便裹足不前,袖手旁觀。有時,明知和惡勢力對抗,風險大,審時度世相當重要,好漢不吃眼前虧。

這裡有義務論和後果論兩種取捨,義務論認為,只要目的正磪,無論個人的能力是否解決得了面前的問題,仍應勇往直前;後果論認為,權衡了後果孰輕孰重,才付諸行動。義務對你重要,還是後果對你重要,往往要你在電光火石的瞬間,做出艱難的選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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